谈及中国自己的奢侈品产业,许多专家抓住两点教育我们的企业:一要有年头,谁听说过建厂3年的奢侈品品牌?大家说得最多的是:再过50年,**品牌也许能成奢侈品。二要有文化底蕴,每个奢侈品品牌都是一段故事一个传说。
于是有人纳闷了:我们那么多中华老字号,要年头有年头,要文化有文化,为什么没一个进化成奢侈品品牌?
本来看到中国成长为世界第三大奢侈品消费国,超日赶美也将不远,大家都抱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思想,希望国产奢侈品争口气,而被寄予厚望的中华老字号,有着现在所有品牌几乎无法跨越的硬件优势:只有它们,才具备西方奢侈品等级的历史年份。但现实是,没有一家成为世界公认的奢侈品品牌。
攘外必先安内。想成为世界公认,至少先要中国公认。这是美誉度、原始资本的必要积累,更是拥有文化底蕴的先决条件。但国人现在的奢侈品消费心理,给老字号们造成了极大压力。
首先是消费人群。国外购买奢侈品是40以上中老年人,国内则年轻化倾向极其严重,大龄购买者也多为暴发户。而这一部分人(年轻人、白领、暴发户)崇洋媚外兴趣浓厚,因为他们自身没有过多的底蕴,对本国传统文化兴趣不大,风向标都看好莱坞,快速高效地喜欢上了西方生活方式。你让他买包买车买表没问题,穿布鞋吃小吃听昆曲问题就大了。懂中国文化的人少,中国文化又尚未成为纵横全球的主流文化,矛盾就凸现了。
这个人群中,暴发户们有钱,但买的不是生活方式,是生活方式的符号。他们不为情调、功能和浪漫,为的是证明自己能以财富拥有别人无法获得的物质符号。轩尼诗老板听说洋酒在中国好赚钱,特地跑来逛酒吧,发现大款们不要灯光不在乎音乐不讲究仪态,拿洋酒当水泊梁山的黄酒,一碗一碗喝。现在这种现象虽然少了,但物质符号的用意没有变,老字号们当然没有洋奢侈品吃香。
年轻人对奢侈品最有兴趣最了解,钱则不算多。他们买,同样喜欢买能摆设的东西,而且将就以小奢带大奢。我买不起全套礼服,买得起一件Armani衬衫;买不起一辆宾利,买得起一个Hermes靠垫。所以最受他们喜爱的是包,不论男女:易于让别人看到,又结实耐用,可以长期展示。这种“配件情结”,同样让他们选择体系庞大、产品线齐全又有品牌效应的西方奢侈品。
这样的消费人群,直接导致中华老字号在国内就没有成为奢侈品的环境,更没有了打出去的余地。当然,中国近代的败落也要负一定的责任。同是“专属皇家定制”,LV给法国皇室定制,内联升给满清太后定制,在国际上的认知度就有着差距。同是以创始人名字命名,Dior叫得就是比王麻子、张小泉响。不过随着中国复兴,这个形象差距正在缩小。
外因不利,内因更乏力。经营定位转型的不果断,让很多老字号们如今要思考的不是如何进化成奢侈品,而是不要退化到被淘汰。前门翻新扩建步行街后,H&M都入驻了,老字号却无力回迁。号称“先有月盛斋,后有美利坚”的月盛斋建于1775年,确实比美国历史还长。但现在前门那家,是公私合营、机械化大规模生产的国企。正宗传人马家,对现在前门的租金不敢问津,只能在别处开个成都小吃似的小门脸。事实上所有老字号,20%长期亏损,随时可能倒闭破产,70%勉强维持现状。
拿刚才说给满清皇室定制布鞋的内联升举例。它和Hermes都是19世纪创立,都是服务本国宫廷,初期经营内容都是手工制品,内联升做布鞋,Hermes做马具。汽车开始取代马匹时,Hermes及时转型跨界,且方向明晰,并未与血统割裂,而是抓住“马匹虽会被淘汰,但各类交通工具仍有无限商机”,定位仍旧是上流社会的“尊贵出行”,生产座椅皮箱皮带手套,直至闻名遐迩的丝巾。它的Logo保留了马车,暗示自己的百年根基和起家脉络,同时也不过分宣扬,而是让时尚与历史保持着藕断丝连。
始终扣紧上流社会旅行皮具的主线
左边的小logo放大后就是右边。暗示而不宣扬
与爱马仕的转型相比,众多百年老店的总是把“百年”的品牌看作“固守不变”。结果就是,后者总是在百年内就会夭折掉。
内联升没有夭折,但也并不滋润。50年代,毛主席周总理脚上穿的都是内联升布鞋。“人民大会堂特供”,放到现在要多少广告费和实力才能买到的效应,被它一举拿到。但它没有像Hermes一样意识到“马匹会被淘汰”,而是坚持认为“布鞋总有市场”。当然这不能算全错,但卖老固然要倚老,只是当时代已经被新鲜事物充斥时,还仅仅停留在挖掘屈指可数的“古典”内容,不能跟进顾客的情绪和需求,除非你神奇到将现代人带回清朝,否则命运立判。事实也是,旅游鞋、运动鞋、皮鞋统治双脚的时代,单单固守布鞋,如何做大做强做奢侈。
店还开在前门,鞋还是布鞋
也许内联升们,当时将定位转型为“布鞋虽会被淘汰,但各种足部时装仍有无限商机”,继而延展到其它配饰,配以国际化运作,今天我们可能就有了立足国际的奢侈品品牌,而不用将这份重担砸在建立不足20年的红蜻蜓们肩上。
消费人群、自身经营外的第三点,涉及我们国家曾经的体制。西方奢侈品始终为纯正的家族、私人企业,保持手工作坊、高昂定价、灵活聚焦市场目标、维系自身价值体系的特性。中国的老字号都几乎都曾经国有化,面向群众面向社会。也许当年王麻子也想过用莫邪干将老家的传世铁矿做原料,九九八十一天99次锻造,请当年为某某太后某某亲王磨剪子磨刀的传奇师傅开刃,辅以独特变色水晶工艺做膜,打造剪子中的奢侈品。可惜无法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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