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王珊珊
周德文最近很忙。
记者和他见面时，他正在北京参加一个关于企业诚信的论坛，而这里，已经不是周德文短短3天北京行程的第一个会场。接受本报记者采访的时间，是发表完演讲提前离席才空余出来的，因为在2个小时之后，他要赶往首都机场，乘夜班飞机到太原。那里，还有一场浙商和晋商的对话会在等着他。
今年3月25日，山西省柄土资源厅出台《关于煤矿企业兼并重组所涉及资源权价处置办法》，这部法规的出台，就意味着温州人在山西投资的近600座煤矿将全部纳入国有大型煤矿兼并收购行列，估计约有1800亿元温州民间资本将遭重创。这是让周德文非常揪心的事情。
采访期间，周德文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很多人想从这个温州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口中知道一个消息??山西煤矿国有化之后，拥有整个山西60%煤矿的温州煤老板们将何去何从。而更多人关心的是，从煤矿中撤出的那数百亿元资金，将流向何方？
无处安放的民间资本
温州人有钱，他们更知道如何迅速地让钱生钱。温州炒房团又开始到处买房。
温州人所到之处，市场必定火爆。进入21世纪，温州资产旋风几乎席卷了所有的一线城市，从北京、上海、杭州、青岛，再到重庆、沈阳、西安，温州炒房团所到之处的地产价格至少以每年25%的价格急速上涨。
继房地产市场之后，能源短缺、煤价飞涨之时，温州资金投向山西的中小煤矿；棉花减产，棉价上涨，温州资金砸向新疆；股市火爆，近1000亿元温州资产涉入其中；油价回暖，温州人又将眼光望向了海外的油汽市场……精明的温州人像滚雪球般聚集着财富。他们迅速涉入某个领域，升值、赚钱，然后又迅速撤出。
但这一次，他们中的很多人栽倒在山西的小煤窑中，特别是2007年之后才进驻山西的温州煤老板们。由于煤矿开采的周期性以及政策性限制，有的温州煤老板投进几亿元资产进行基础设施建设，甚至还没有挖到一车煤，就要被迫撤出。于是，似乎就在一夜之间，温州商人们开始纷纷盘算着如何扔掉手中的烫手山芋，他们甚至对整个矿产资源的投资都失去了信心。
温州各大小银行中暴涨至4000亿元的存款证明了温州人谨慎投资的趋势。
记者了解到，目前，温州的民间资本达到750亿元，占到温州全部流动资金的10%。这无处安放的750亿元，无论流向哪里，势必又将引起某地或某行业的一次大潮。从温州目前波涛汹涌的房地产市场，就可见其一斑。
从2009年3月到现在，温州的房价整体上涨了73%，同一楼盘2个月时间内单价就上涨了1.1万元，有的楼盘甚至已经卖到了6万元/平方米。
周德文将这种状况称为“挤出效应”，习惯了投资的温州人不能将资金投放在“炒煤”、“炒油”等领域时，退回到“炒房”成为必然。“房子钥匙揣在口袋中还是很踏实的。”
“但随着经济形式的好转，这笔钱必定还要流向投资领域。”周德文分析说，房地产行业和矿产行业都成为鸡肋甚至毒药之后，金融行业或将成为温州人投资的新曙光。
高压线上行走的地下钱庄
与大量温州资本无处安放产生强烈反差的是，受金融危机余波影响的温州中小企业却面临无款可贷的状况。进入2009年以后，温州不少外向型企业开始进行产业转型，大量的资金缺口无疑成为它们提高技术含量、增加产品附加值的瓶颈。于是，温州的民间资本借贷开始变得火爆起来。而这些解决了不少中小企业燃眉之急的民间借贷，却难以走出它的灰色地带，“地下钱庄”、“高利贷”等别称让它们在触碰国家法律的高压线上行走。
但是，据相关部门统计，在全国十几个省份中，中小企业融资有三成来自非正规金融领域。而横向对比，国际上的数字是33%~70%，这倒与中国目前的情况相吻合。
周德文在不同场合反复呼吁过，国家应加快金融体制改革、加快金融行业对内开放，堵疏结合，尽早将民间金融合法化，用法律法规来约束民间借贷的不安全因素，让合适的资本科学有效地服务中小企业。
实际上，2008年，小额信贷公司在温州正式开始试点。这在很多人眼中，是民间借贷走向法制化、正规化的一个平缓过渡。
当年10月，温州第一家小额信贷公司??苍南联信小额贷款有限公司成立。截至目前，温州全市已有11家小额贷款公司。据了解，根据央行的指导意见，小额贷款公司的利率控制在同期银行基准利率的0.9倍和4倍之间。在借贷手续上，从小额贷款公司拿到贷款要比一般银行的流程简便得多，以苍南联信小额贷款公司为例，其70％的贷款额度投向50万元以下小客户，60％以上通过担保就可完成。
堵疏结合弥补先天不足
经过1年多的发展，当初被寄予厚望的小额贷款公司却与人们最初的期待相差甚远，对于缓解金融危机后当地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也如杯水车薪，没有起到其应有的作用。周德文觉得，小额贷款公司的合理数量应该是每个乡镇都要存在2~3家，这样才能满足中小企业融资需求。“11家（小额贷款公司），意义是深远的，但短期作用却很难看到。”
周德文分析说，小额贷款公司发展初期的很多先天不足，制约着其日后的茁壮成长。政府提高准入门槛，使收编民间资本成为泡影，而“只贷不存”的经营模式让小额贷款公司注定只能用一条腿走路。
众所周知，温州资本在短短几年中迅猛发展，依靠的并不是单独某个企业家的一己之力，而是温州独有的，令外人有些不可思议的“抱团力量”。以山西煤矿收归国有为例，其影响之所以如此之大，是因为这几乎涉及到温州全部百姓的利益。以平阳县为例，该县共有70万人口，其中就有近50万人直接参与了山西煤矿的承包开采。
小额贷款公司由于其高门槛和无法合法吸纳单独个人资产，必将与这笔“单者易折，众则难摧”的资金无缘。而根据市场发展规律，始终存活在灰色地带的“地下钱庄”必将如雨后春笋，纷纷拔地而起。
如何让这些在“地下”流通的资金重见阳光，成为温州乃至全国各地相关金融部门一直在探索的问题。“各级政府要鼓励它们的合法化，将这些地下钱庄转化成小额贷款公司和村镇银行。”周德文的意见表达得利落干脆。
而据温州当地媒体报道，该市在今年夏天启动了民间借贷情况的专题调研，并已于近日形成最终报告。调研报告建议政府及相关部门，通过建立民间金融信息采集监测制度、完善地方监管组织体系、严厉打击非法借贷和集资等举措，强化对民间借贷的监管，使其规范运作。报告还建议温州市在风险可控的前提下，逐步、适当地降低小额贷款公司和村镇银行的准入门槛，积极探索组建股权营运中心、设立股权投资基金等新方式，为民间资本疏通合法渠道，引导其从“地下”走向“阳光化”。
大禹治水，不在于堵，而在于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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