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地区的先民们追逐着迥游的鱼虾、生存着、衍续着儿孙,在江河入海口处定居繁衍。因为每处江河入海口,也是鱼虾迥游和繁衍的地方,滩途平缓,资源丰富。千百年来,辽河流域的先民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生活方式。
作为辽河最大的支流,绕阳河的先民们在饱尝了大自然风雨的洗礼和潮浪的淘练,创造出了灿烂的远古文化,查海文化、红山文化、辽河文化在此汇集。而绕阳湾渔猎技艺恰恰是辽河流域文明中的一朵绚丽的鲜花,揭示出远古人类的祖先在大自然的恩赐、制约下过着“生吃螃蟹活吃虾”的欢乐而又艰辛的生活。
“张家张家打鱼摸虾”、“观音滩观音显圣”等民谣传说折射出先民们的生活状态。历史上绕阳湾畔的古渔码头遗址和皇封护国寺遗址都见证着这里的曾经的厚重与繁华。作为一种生活习俗,绕阳湾渔猎技艺已跨越传承了三个多世纪之久,也成为了东北地区先民们渔猎生活的典型写照。
虽然渔猎活动的最初源头大多是百姓传承,无法考证年代,但捕鱼的技艺渐渐成为了固定人群的谋生手段。清末之前,由于受条件限制,人们还是摸鱼、敢薄、片钩等较原始方式捕鱼。民国时期,随着网具的大量使用,地笼、拦网、樯网、大张网等捕鱼方式逐渐常见。建国后,绕阳湾地区成立了专业的捕捞队,尽管捕鱼手段更加多样化,但由于坑塘多、河湾多,传统捕鱼技艺依然是重要手段。这一时期,开始尝试大规模冬捕。现代随着社会进步,以捕鱼谋生的人们越来越少,只有少数在河边长大的人还默默传承和坚守着祖先留下的技艺。
绕阳湾渔猎技艺的日渐成熟和使用最初张永泰为代表,已经传承到了第五代张亚镇一人。其捕鱼方式多样,诸多原始的捕鱼技艺浓缩了东北地区先民们的千年记忆,成为这一古老文化的典型代表。
东北一年四季皆可捕鱼,春秋是旺季,冬夏是淡季。春天的鱼十分香嫩。春季一开化,在冰下生活了一冬的鱼,由于不受外界环境的污染,所以“开河”的鱼最好吃。秋天的鱼鲜肥,是捕鱼的好季节,但要选好鱼种和方位。民间有”秋打插江鱼,冬打稳水鱼”之说。 到了冰天雪地的冬季,东北捕鱼的黄金季节到来了。历代冬季东北民间捕鱼都十分兴旺,捕捞方式多为打冰洞,也叫打“冬网”,还有用“搅拉网子”或钓网拉拖的。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使渔民在生活实践中创造出独特的捕鱼经验。他们知道什么季节在什么水域用什么方法可以捕到什么鱼。
鱼的种类繁多,生活习性各异,人们为捕捞这些天然美食,便采取了五花八门的方式。就其捕捉工具就有:鱼叉、鱼竿、地笼、罩网、丝挂子、拦网、搬网、樯网等。捕鱼方式更是五花八门。
绕阳湾渔猎技艺将东北地区古老捕鱼方式进行了有效传承,大体如下:
摸鱼:有经验的鱼把头在河边走边看,见水冒出泥巴里藏有鱼的水泡,将一只手伸进泥里,用两个手指,就把泥里的鲜鱼夹出来。相传渔人不能在动手捉鱼时与别人讲话,据说一旦讲话就砍了封彩。所以用这种方法捉鱼的人,总是个人单独行动,很少有结伴。多见春秋两季。
下鱼篓:是用苇篾织成的,一头留有入口织有倒签,鱼进去后就出不来。其方法是:先把鱼铒放进鱼篓,然后将鱼篓放在河滩上。一切做好后,用一根小竹子插在旁边。有的人一晚安放数十个鱼篓。第二天清早,看到水中的小竹竿,就知道那里放有鱼篓,就可得到鲜鱼。故有鱼篓捉鱼,无本利足之说。多是春夏季节使用。
踩鱼:需要较高的技艺,渔人逆水缓行,基本在河中央位置,水深在腰至胸之间,用脚“踩鱼”的方式捕鱼。多在秋季使用此技巧。
“八卦阵”捕鱼:又称迷魂阵。在河滩上用芦苇竿和丝网围成的“捕鱼阵”。鱼是进得来,出不去。“八卦阵”可全年用来捕鱼。
撬网:又称搬网,一根长长的竹竿做把手,长竹竿的尽头,是一个用几根细竹搭起的大大的梯形网(大小随意),凭经验间歇性起网放网,用网一收,便能捕到新鲜的小鱼了。多用于春夏季节。
拦网: 用几根竹竿撑起的大大的环状网,围成了一个半圆。沿着河滩下网,潮水来时,半圆的网将随着潮水涌来的鱼、蟹等圈住,待潮水退下,鱼、蟹便留在了网内。拦网是常年的,一张已铺好的网大概可用个二三年,待年限到了,网破了,便需换一张新网。
地笼:网编织成的笼子有前后两个开口,前面开口大,后面开头小。小鱼小虾小蟹等游到笼子里后,因为后面开口小,便钻不出去了。多用于春夏季节。
樯网:网呈V字型,开口大约有1-2米宽,捕鱼人将网平放河滩上,就这样以推的方式慢慢前行。随着网的推进,水中的鱼、蟹等便被罩到了网中。比较适合坑塘小河捕鱼。多用于夏秋季节。
拉网:捕鱼时,将网从田、塘、河的一端将鱼网牵伸,先将下沿放于水中,靠坠子重力使网的下沿与鱼塘底、河底、田底紧密接触,一部分人拉着网下沿绳的两端先走,另一部分人拉着网的上沿绳走在后面,网的上沿露于或高于水面,这样鱼从网的上沿和下沿都很难逃脱,将网从河、塘、田的一端拉向另一端后,多数鱼已在网中,逃脱的极少,连续两次就基本把鱼捉完了。多用于秋季节。
旋网:又叫罩网,网为一圆锥形,中间栓有一根提绳,网径有3至5米长,网周边固定有坠子以利撒网和网的下沉。撒网适宜于水深在10余厘米至1米左右水域,使用时,将渔网搭于肩上,手握提绳及网边,瞅准有或估计有鱼的地方抛出撒下,技术好的将网完全张开了,圆圆的网下,网的边缘在坠子作用下迅速下底,将鱼罩于网中,手拉网绳,网沿在坠子和绳子作用下,擦着泥底迅速向中间收拢,鱼则被网入其中。多用于夏秋季节。
“挡亮子”:当河涨水时,鱼群进入河湾觅食,等到水落下来,人们迅速用柳条、草袋于把河口堵注,等结冻之后再下网捕鱼。多用于夏秋季节。
“跳鱼薄”:在河中间放一柳条筐,筐两边用石头或袋子堵上为坝。鱼无路可逃,只得顺流而下,自然落到筐中。这种办法人们多在秋季使用。
“蓄笼”:早年是由柳条编制而成,主体部分是一个大肚形,底部安装有一布筒,下水时系死,起出时打开,由此处倒鱼。入口处为一椎形漏斗,与主体相连,细颈处内有倒须,可防止鱼进入后逃逸。外系有绳索,隐于岸边,便于收取。使用的诱饵多为烘烤后的骨头、豆饼等。多用于夏秋季节。
“地龙”:是一种由塑料纱网围在多个竹圈上的捕鱼工具,多节,竹圈直径与草帽大小相仿,头部为内陷椎形漏斗,尾部多出一截纱网,系死,用于取鱼。多用于夏秋季节。
“别亮子”:是一种较为特殊的捕鱼方法,多用于秋季。与其他它捕鱼方法不同的是,这种方法需要有一定的地理条件,一般要选择跨度较窄的小河汊子,用木桩自两边向中间夹障子,只于中间留半米左右的口,口的两侧也以木桩固定,安装铁筛。自上游返回的鱼到亮子处被截,便集中于此。放亮子的人每天去收获就可以了。
撵边:秋季初冬时最主要的捕鱼方法。一般进入11月,撵边的人先于薄冰处凿开冰眼,将挂网下在冰层之下。挂网下好后,人回到岸边,将冰层下的鱼向河中心轰撵,鱼群纷纷后退时,便也纷纷挂在了鱼网上。一年中,撵边是大量出鱼的季节,也是鱼最肥的时候,且所得鱼大小均有,捕捉方便,最为捕鱼者所津津乐道。
而最有名的冬捕,主要有五种:
一是大网。这是冬捕规模最大、参与人数最多、捕鱼数量最大、影响范围最广的一种。首先请鱼把头凭借多年的经验选好下网的位置,然后沿着鱼把头确定的中心点,以1000米为直径打出若干冰眼。将几千米的大网沿着一个一个的冰眼,布到冰面之下。网具合拢后,凭借百十位渔民的人力,将大网拉出。被大网笼住的鱼群随即被大网带出。出鱼场面极为壮观,十里八村的人们都来观看喝彩。布一张大网通常要用半天时间,出鱼的过程也要几个小时,因此一班都是黎明前下河打冰眼,布网,晌午时分出鱼。出鱼的多少一是凭鱼把头多年的经验来断定冰面下鱼群的大小;二是看所下的网具有多长,一般出鱼都在8000斤左右,百十人的大网则通常上万斤。在饶阳河流域曾经一网打出的最高记录近3万斤鱼。如今,大网冬捕已经成为辽西地区最具代表性的民间渔猎文化。
二是赶簿。具体做法是将柳簿插入破开的河冰里,使之横贯整个河面,并在一端插出个圆形。也就是说,使用赶簿的冬捕方式,河深不能超过柳簿的高度;河宽则不限,柳簿可以接。柳簿插好后,就在冰面上凿出“狗咬绞”式的冰眼,即错落开来的冰眼,横下相距约1米,凿满整个河面,大致十几个的样子。十几个人同时把劳动耙伸进冰眼里搅和水,氧气的充沛会使河里的鱼都奔过来。接下来再在前面凿冰眼,再搅水,如此反复,一直把鱼赶到接近柳簿的地方。然后在与先前插下的柳簿后面几米处,插下另一层柳簿,具体距离视鱼的多少而定。由于除了黄鳝会往后倒,余下的鱼如鲤鱼、鲫鱼、胖头鱼、白鲢等,都是只走直道,不肯拐弯,于是鱼们就都被圈在柳簿里了,这时就可以拿起抄捞子捞鱼了。
三是是片钩。这种方式可以单独用,也可以配合着赶簿用。以赶簿法捕鱼,捕上黑鱼的时候少,因为黑鱼惰性很强,赶鱼的时候它们常常就会溜边儿,扎堆儿于河边,而不肯趋向柳簿所在地。这时就可以在河边凿出一个冰眼,将片钩伸进去,直接把鱼们钩出来。
片钩的手感十分灵敏,即使是钩到个草棍都有明显的感觉。然而却最需要技能,一般人摆弄不好,尤其当钩到鱼的时候,若没有充足的经验垫底,很容易就会让鱼跑掉了。
相对于赶簿,片钩是一种孤独的冬捕方式,即使自己一人也可以独自进行,而赶簿则是集体性的,至少需要十几个人的配合。在苍茫的河冰上,遥遥看见一个人埋头挥动着长长的片钩,一下再一下,属实很有些孤独的意境。
四是是围网。这也是集体式的冬捕之法:在河面上凿出一个入网眼,放网下去,再凿出一圈圆形的冰眼,用以驱鱼入网,然后在出网眼拉出网来。这种捕鱼之法对河底的状况要求较高,必须平坦且无障碍物才行。此外河面太大也不适合,那样的话鱼会有机会跑掉很多。
五是是丝挂子。丝挂子是冬夏都可以应用的网具。冬季应用的时候,就需在河面上凿出一排冰眼来,在第一个冰眼放下丝挂子,丝挂子上有浮漂,会循着余下冰眼透出的空气走,走得不畅的时候还可以拿竹竿帮忙校正。让丝挂子在河里待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在入网眼里拉它出来,届时就会有一串串大鱼都跟着上来。不过拉的时候要很小心,否则大鱼们会破网而逃。相对于夏季,鱼们在冬季已不那么伶俐了,要好拉一些。
由于需要掌握熟练的技艺,能组织冬捕的鱼把头越来越少。
此外,在每年的冬捕活动中,还延续着古老的祭祀活动:每年冬捕开始的时候,都会祭河。届时会精心备的一只肥硕的猪头和两瓶老酒,郑重置于河冰上的祭案上,燃三柱香,虔诚叩拜。祭河仪式与张家的冬捕行为一样,也源起于张永泰。现在的程序由鱼把头带领众人一起祭拜,最初外人不可围观。
在“鱼把头”带头祭祀后,众人起网捕鱼。一般在略大些的坑塘拉大网进行冬捕。而判断坑塘是否有鱼,或者有多少鱼,均由鱼把头凭多年的经验来判断。张家传承的第五代传人张亚镇不均捕鱼技法精妙,而且判断力极强,甚至能通过水泡的大小和密集程度判读出水下是什么鱼种居多。(吴士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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